《 明朝鄭侍郎女兒的最後兩天 》全本完结版


(二)

我不是貪生怕死。

要我獨自留在世上,我寧願殉身。

爹爹大義凜然我是明白的,雖然有時我亦覺得他做得過份了。

曾有一友人勸他不要輕舉妄動。

他卻說:「既讀聖賢書,當遵聖賢訓,行聖賢路。」

「但如此一來,恐怕足下有殺身之禍。」那友人警告道。

「如此正合我所願。」爹爹瀟灑回道。

我知道他所願何事:以不畏權貴,敢以身殉道而名留青史!

身為女兒,我不敢妄評他把一家人性命孤注一擲是否明智。

我是他手中獨生的明珠,和他生死與共外再無他路。

天地之大亦難有我們容身之所;沒有人會有膽量收留我們。

何況,我自幼纏紮的一雙三寸金蓮也不讓我跑到哪裡。

我對纏足之習深痛絕恨。

當年我就因為劇痛而哭了三天三夜,最後先母對我說如不纏足,將來絕不會嫁得好婆家。

因為沒有上等門第會接受一個大足的媳婦才勉強忍受下去。

當我看到扭曲變形的雙足時,我哭得更厲害了。

我多怨恨我不生為男子。

男子不用纏足,可交友傲遊,考取功名,又或建功立業……

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。

一具女子的屍骸是否纏足已無關宏旨。

我哭了是因為我深愛爹爹,無論他的行為如何令家族面臨巨禍也一樣。

我也愛蓮,從沒有因她侍寢爹爹於床笫之間而對她不滿。

畢竟她令年邁的爹爹得到慰藉。

蓮已有三月身孕。

現在我更為她感到可悲。

她或成無依寡婦,又或與腹中塊肉同歸幽冥

「婉兒可有怪爹爹?」爹爹問道。

我搖頭,說:「女兒願與爹爹同禍福。」

爹爹點頭,對我給的答案滿意了。

但我從他眼中看到那一抹哀傷。

他把手放在我頭頂,理順我的黑髮。

「婉兒至孝,又長得如此出落,如果你生於他家,定必有不少王孫貴冑願作裙下之臣。今日連累女兒一同罹禍,為父……」

我雙膝跪下。

「爹爹養育之恩,女兒萬死不能報。女兒亦以爹爹為傲。」

他把我扶起。

我們二人都暗暗飲泣。

「爹爹,我們要卮遣散婢僕。否則,他們也會墮入囹圄。」我故意不提有被殺的可能,以免他更傷感。

「我兒說得對。馬上去辦。」他點頭。

「為父仍要參他最後一本。」